何小嫚浑身一颤,牵着她的郝淑雯也跟着一抖,包括刘峰在内其他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立正站好,似乎这座铁塔四周正环绕着暴怒的紫色霹雳!
李奎勇的愤怒没有丝毫减弱:
“那是莎发啊,你爸爸说一万个中国女人都不一定能长出来一头莎发,你忘了?”
漆黑的瞳子亮了一下,何小嫚弱弱的问:
“我爸,说过……这话?”
李奎勇替她整了整暴走的蘑菇一样凌乱的短发,又把帽子压下去。
何小嫚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漆黑的大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反正不能往前看,只是偷偷用余光留心着眼前的男人,仿佛头顶不是李奎勇那两只手,而是两把寒光闪闪的铡刀……
李奎勇叹了口气,放缓语气轻声道:
“那年你四岁,我在一旁看画报,你坐在一个小凳上,你爸爸拿着把梳子,很费劲儿的才把你的头发梳散,他说要给你扎个法国辫子。他一边梳,一边叹着气说,你这一头莎发应该长在欧洲贵族头上,每天让几个侍女帮着打理,然后穿上公主裙,戴满了光闪闪的宝石头饰,漂亮的头发披散在肩头,那该多么美好啊……”
漆黑的眸子里涌出了晶莹的泪水,何小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还有浓重的鼻音:
“真的吗……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屋子女人都快羡慕死了!
原来,被她们嫌弃了大半年的头发,居然这么大的来头?
何小嫚的头上是一个头发的热带雨林,那样不近情理的茂密,那种不可遏制的充沛,似乎她的瘦小身体所需的能量摄入极有限,而节余的能量都给了头发。
而那一头怒发冲冠是她生命能量,无声的爆破!
所有女人是应该喜欢甚至羡慕这头发的,细看它的每一根都带无数小弯,每一根都茁壮油黑,可文工团的妖精们都有点儿怕这头发,这头发跟她们比,太异类了……
何小嫚记得另一个长这种头发的人——
她的爸爸!
可是,她并不记得爸爸活着的时候说过这种话,他总是很忙的,还喜欢用手帕把她的头发扎成一大捆,马马虎虎,一点儿都不漂亮……
“法国辫子”这个词,是她的漂亮妈妈在送别的时候才第一次提到。
母亲想在女儿远行的前再做一回亲妈,记得那天二月的上海出了个四月大太阳,母亲在复兴公园的草地上铺了张报纸,让女儿坐上去,由她来为女儿梳辫子,母亲把她梳得疼极了,比弟弟揪的还要疼,疼得她眼泪盈眶。
最终母亲把那一头不断抗争的头发全部制服,从头顶到辫梢编成了花儿,告诉她那叫“麦穗花儿”,也叫“法国辫子”。
她问为什么叫法国辫子,母亲柔声说,也是别人告诉她的。
小嫚猜“别人”就是她的爸爸,但是没有证据,直到这一天,证据从这个凶神恶煞的作训科长嘴里讲了出来——
那就是法国辫子,爸爸的法国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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