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现代人,对这种动不动就下跪的习俗有些难以接受,可裴越毕竟不是普通人,拿得起也放得下。
更何况,眼下跪一跪,为的就是以后不用再跪。
裴太君慈眉善目,温和说道:“起来吧。”
打量着这个极少见到的孙子,老太太面色如常,心中却有些不喜。
这不喜并非是针对裴越。
虽说是庶子,但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孩子,竟然穿着一身朴素的旧衣,莫说裴城裴云这些公子哥儿,即便是府里那些家仆,哪个不是衣着光鲜?这本就是高门大族的体面所在。对于李氏的心思,裴太君一直心知肚明,却也不好过于严苛,毕竟不论是哪座府邸中,嫡庶之别犹如云泥,世道如此无人可以改变。
她原本是打算等到裴越成年后,将他分出去,给一些田产宅子,让他能够顺利娶亲生子,如此也算是全了一段祖孙之义。
所以对于李氏的一些小动作,老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人命,她也不想多管,总归是要给儿子裴戎一些脸面。
只不过眼下见到身体瘦弱像个小鸡仔一样的裴越,裴太君心中泛起几分怨怒,那双老眼淡淡地看向李氏。
李氏感觉到老太太的目光,有些尴尬地笑笑,转向问裴越道:“你额头上是怎么回事?”
柳嬷嬷的所作所为,她自然是知道的,大部分都是她授意而为,但她也反复提点过,绝对不可以在裴越脸上留下伤势,要打也只能打身上,这样旁人也看不出什么。
在这高门大族里,什么都没有脸面重要。
所以李氏笃定裴越额头上的伤和柳嬷嬷无关,但却希望他开口说出这是柳嬷嬷所伤,甚至最好能将矛头对准她,这样才能一劳永逸解决这个庶子。
不尊亲长,撒谎诬告,便是老太太也无法护住他!
裴越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没有忽略她眼神中的厉色,语调缓慢但是声音平和清晰:“回太太,方才在阁外被裴五嫂子阻拦,不允我见老太太,一时情急不小心碰到额头,此为我自己的过失,与他人无关。”
李氏面色一变,目光愈发不善起来。
裴太君浸淫后宅争斗数十年,什么样的心机手段没见过,只略一想就知道这是李氏的命令,她放缓语调说道:“这次将你禁足,太太已经与我说过,我也点头答应了。越哥儿,你虽然只十三岁,毕竟是个男子,放在外面一些人家都可以娶妻生子了。那日来府上做客的都是世交,又都是娇滴滴的女孩子,既然你冲撞了她们,也不得不罚你,不然人家会说定国公府门风不正,你明白吗?”
裴越点头道:“孙儿明白。”
老太太轻笑道:“可见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今儿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裴越微微一顿,忽地抬高语调,悲声道:“老祖宗,请治教引嬷嬷柳氏凌虐裴氏子弟之罪!”
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譬如李氏从未直言告诉过柳嬷嬷让她虐待裴越,顶多就是暗示几句。
同样,这座府邸里太多人知道裴越的境遇,却没有一个人敢在裴太君面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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