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熙夫人也催马紧紧地跟上,半夏则尽量走在她旁边。令公鬼和说书先生跟随马鸣和子恒,走在最后。
马厩前的院子黑暗而安静,月光在地上投下斑斑影子,嘚嘚的马蹄轻响很快就消逝在夜色中。退魔师身上的披风使他也成为阴影的一部分,若不是他要带路的缘故,不安的大伙早就靠到他身边去了。当令公鬼走出马厩,他才意识到这么一群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村子,是件很困难的事。至少,想要不被看见就很难。
村里不少的屋子仍然亮着油灯的光,黯淡的黄色光芒从纸窗户透出,映出屋里的人影频繁地走动着。今夜村民们都十分警惕,他们当然会提防着窗外,任谁都不想再次遭遇突然袭击。
当他们走到旅店侧面的大片阴影中,快要离开马厩院子时,孔阳突然停下,严正地打手势让众人安静。
从马车桥的方向传来卡嗒卡嗒的脚步声,桥上某种光滑的东西反射着月光。就听着那脚步声走过桥,踩在岸边的沙土地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向着旅店的方向走来。这是谁?不会是黑水修罗又回来了吧?令公鬼和他的伙伴们躲在阴影里,大气都不敢出。
脚步声在旅店前面停下,正好站在大堂透出的阴暗灯光以外,令公鬼一时看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人。然后,其中一人迈前一步,是狗儿,肩上扛着一支长矛,身上穿着一件看起来很旧的无袖短上衣,上面缝满了铁片。原来是一队男人,共有十二个,来自村里和附近庄子。他们有的带着头盔,有的穿着破旧不堪的盔甲,所有人手里都拿着枪、伐木斧或者草叉子之类的武器。
磨坊主从大堂的窗户往里看了看,就转身简单地说了句:这里没事。于是其他人在他身后排成歪歪扭扭的两列,踩着杂乱的步子往其他地方去了。
当巡逻队的脚步声远去,孔阳低声说道:“只要两只弩失毕部落的黑水修罗就能把这群人煮熟当宵夜了,不过他们总算能起些预警作用。”
他轻踢马肚,“走吧。”
缓慢地,悄悄地,退魔师带着他们离开旅店,经过岸边的柳树丛,走进了酒泉。他们很靠近泉眼,冰凉的泉水快速地流动着,在马儿脚边形成了小漩涡,在月色下闪着微光,水深差不多可以浸到他们的鞋底。
他们在酒泉北面上岸,在退魔师的熟练的带领下避开有人烟的聚落前进。一路上孔阳时不时地停下,作手势让他们安静。虽然令公鬼他们既看不到也听不见任何人,但是每次孔阳这样做时,总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队旅人和农夫组成的巡逻队经过。渐渐地,他们靠近了村子北边的边界。
令公鬼回头看着村里的屋子,把它们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我送酒来准备过上元节的时候,可一点也想不到现在会成这样,他心想,还没走出村子,就开始犯思乡病。但是他没有收回留恋的目光。
他们终于走过了最后一排农舍,走在村外的田野里,与通往暗礁渡口的开远大路保持平行地前进。在令公鬼的心目中,不论他到了哪里,锡城的夜空都将是最美丽的,它就像一块永恒的凝脂墨玉,上面装点着无数星光。
玉盘般的月亮快要满月,真道是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似乎能将它摘下来只要他伸出手去,就一个黑影缓缓地在月亮前飞过,沉迷在摘月遐想中的令公鬼一惊,自然而然的收紧手中缰绳勒停了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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