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们先回客栈,你一人同我去一清静酒馆叙话如何?”
“如此甚好。”
一语方了,从前院大雄宝殿中传来一阵钟、磬、木鱼之声。献策不再说话,也不回头看,背着手出相国寺后门而去。后生在后边跟随,若即若离,并不言语。
第十七章
出相国寺后门不远有一条南北街叫做小山货店街,即现在的山货店街。街中间路东有一酒饭馆,生意不很兴隆,比较清静。三年前宋献策在开封卖卜时候,常同一二知己好友来此吃酒谈心,同这家掌柜的和伙计们都成了熟人,前几天闷怀无聊,也曾独个儿来此小酌。现在快走近这家酒馆门口时,他才转回头来同卖膏药的后生说话,一同进去,叫堂倌替他们找一个没有客人的房间坐下,要了四样菜、一壶梨花春、一壶秋露白,八十个韭菜猪肉水饺。堂倌一走,献策正要问后生尊姓大名,来自何处,却看见胖胖的刘掌柜笑嘻嘻地进来,就赶快把话打住。
这刘掌柜一向很迷信宋献策的六壬神课、奇门遁甲、占星望气、麻衣相法,且知献策足迹半天下,在江湖上比较有名,所以每次献策来到,他总要亲自殷勤照料。倘若看见献策独自闲饮,他便趁机会询问流年,或随便说出一字,请献策断某事是否顺利,有何吉凶。现在宋献策正心中有事,晚饭后还要去臬台衙门朋友处谈一件重要事情,这位刘掌柜却偏偏进来说话,未免感到厌烦。恰好梁上有一对老鼠咬架,发出唧唧叫声,且有灰尘落下。刘掌柜问他这主何吉凶。他笑着随口答应道:
“刘掌柜,请莫见怪。令正与如夫人不仅争风吃醋,也各自想把你的钱要到手里,不免时常吵嘴打架。说不定此刻又在厮打,惊动四邻。”
刘掌柜脸色不悦,问道:“宋先生,可是真的?”
献策又笑着说:“女人属阴,鼠亦属阴。两鼠相斗,岂非女人打架之兆?只是卦理微妙,有时不尽合乎人事,山人姑妄言之耳。”
刘掌柜说:“一定是这两个贱人又在打架。怪好一个人家,给这两个贱人闹得天昏地暗,不得一日安宁!失陪。我回舍下看看。”说罢,拱拱手,匆匆走了。
这时堂倌已经把酒菜拿来,见客人没有别的吩咐,也就退出。献策斟酒已毕,小声问道:
“仁兄尊姓大名?从哪里来的?带来什么书信?”
后生欠身答道:“小弟以实话相告,是为牛举人的官司,特意从陕西来的。”
宋献策大吃一惊,心中叫道:“果然被我猜中!”他走到门口望望,退回来重新坐下,大声让酒,与客人同饮一杯,然后低声问道:
“可是从商洛山中来的?”
后生微笑点头。
“仁兄尊姓大名?”
“不敢。贱姓刘,小名体纯。”
“台甫怎称?”
“草字德洁。”
“啊……请酒,请酒。”
又喝了半杯酒,吃了几口菜,宋献策的心情稍微平静下来,就请刘体纯把什么人写给他的书信取出。刘体纯回答说:
“小弟奉闯王与老神仙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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