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要落地前,将他接进怀里。
天大地大,这一刻开始,她的眼里只剩下眼前这个奄奄一息一身血衣的书生了。
他的鲜血没入土壤,浸了初夏杂草野花的根须,尸体矮了一丛丛杂草的身子,只有一身的长衫和苍白的脸若隐若现,只有嘴巴的张合,微弱声音连成句子,竟是一句句戏词儿,在月霜的耳朵里却像极了雷鸣。
“家贫贱人命,富贵壮猪狗。生前身后见名利,坟前不显真情怀,独念念:”
这是当日许渊和她初初见面时候唱的曲,月霜跪伏,哭得凄惨,此时此刻,当日的情景就在眼前,多年来一直对着书生漠然十分,临了却又哭又笑地疯癫自责,“只是怪我对不起你! ”
书生一生求而不得的亲近,这一天了了心愿,握着姑娘的手不肯放开。
月霜只觉得贴着自己的那只手掌渐渐冰冷下去,终于没了温度,不知道是谁的微渺哭声,在远方惊天动地的巨大声势里,也传了极远。
书生微弱的戏词中断,换了姑娘的哽咽,断断续续,“独念念:生来不见你啊,死来不见你——只见心头日日雨,只见心头风凄凄——才哭娘子苦昨兮,方知娘子喜今日——喜今日,喜今日——喜郎君归来船头栖,喜郎君归来——”
喜郎君归来五个字,已经哽咽不能言。
她已经被巨大的悲伤和愧疚淹没,不能说出任何一段完整的话,不能呼吸,不能站着,不能坐着跪着,甚至不能活着。
痛苦让哭声变成嘶鸣,让嘶鸣堵在喉头,这许多年来的亦步亦趋,许多年来的毫无怨言,他死得仓促,竟来不及让她同他多说几句话。
月霜紧紧抓着许渊的衣角,就像溺水的人抓着这世上唯一的救命稻草,所有想说的话,这一刻竟全部变成了对自己的憎恨,“我当初为什么不能对他好一点!”
这偌大的世上,无论千年万年,就真的再没有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远处,蛟城恼怒于月霜方才的阻拦,现在见那个女子失魂落魄,心知这是个极好的机会,现出本体激发了天赋神通,火红色的闪电激灵灵就要落在月霜身上。
嗡!
一柄剑忽然落地,将闪电切成两半,烟消云散。
李尘从半空落定,踩在剑柄上,回头瞧了一眼许渊的尸体,还有跪伏痛哭不能抬头的月霜。
他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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