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贞观一十五年。
正月辛巳,李世民如洛阳宫,卫士崔卿、刁文懿谋反,事败伏诛。
三月戊辰,皇帝如襄城宫。
四月辛卯,诏以来岁二月有事于泰山。
六月已酉,有星孛于太微……
正是六月初,玄武门外,一个少年静静地坐着。
他在心里数着皇上的行程。
崔、刁二人的事败伏诛,那是潜藏的大野龙蛇的又一场暴发吧?
不过这些他并不关心。距上一次他来到这里,已经过了六年。
六年的光阴有多长?身量会长出多高?唇上浅浅的茸毛能生出多少?颈下的喉节又会有多耸然?
逝去的光阴哑然。浮生渐随流水,记忆中唯有草香。那少年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却让人觉得,原来、“少年”两个字竟是如此美好的字眼。
他远远地坐在正对玄武门的地方。挺直的腰与松泄的长腿,那种懒懒的、却又精力勃发的、一只伏草的豹子样的姿态只有一个少年才能将之调弄得恰到好处。
自重入长安以来,他就关心着叔叔李世民的消息。他望着玄武门,心里想:这就是父亲毙命的地方?
——当年武德九年,六月四日,秦王设圈套借皇帝口诏令太子入宫议事。太子建成与齐王元吉走马至此,秦王与尉迟敬德跃马突现。建成与元吉见势不妙,返身欲逃,元吉为求自保,三次开弓,却都搭不上箭。最后秦王李世民突然开弓,对着太子建成就是一箭。
——这一箭封喉!
其后……秦王遣尉迟敬德入宫面驾;其后,秦王得立为太子;其后,李渊退位,李世民登基,建年号为贞观;再其后,贞观三年,李世民移居正殿……
他们李家的江山就是这么传承的?
那少年在脑海中蓦想着当年的情况:那烽火中打下来的江山,那万民仰望中的宫庭楼阁与这宫闱间的秘斗,那一箭封喉下从父亲喉头簌簌流下来的血……
可他不觉得忿恨。
因为在他心里,还记得当初娘在云韶宫说过的话。
如果娘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铁血江山背后,还狼藉着如此多的垢腻。自己贴近了看去,让那些岁月山河仿佛都像是一段虫蛀了的传说。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都是这样的吗……这个世界就让它这样好了。
他今天之所以坐在这里,是因为重入长安以后,肩胛带他来到了这里。
肩胛说:“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不是一件伤心的事。”
“不过,这始终是一件你必须面对的事。”
“一个王子是什么?这世上并没有太多的王子。大家都以为王子就是一个传说了,因为一个王子的出现需要很多偶然的机缘。他们必有着不一样的家世,不一样的先人,与那些先人留下来的功德与罪恶。但这个身份只是个开始,他将面对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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