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也活不成,尸体在棚子里烂透了,四周都是苍蝇,他却不离开。
没地方去啊,堤坝被冲毁了,通往最近的城池的路也没了,原来高耸入云的山现在只剩山头,他跟娘亲的尸体躺在一起,只剩等死。
他的世界只剩下泥泞,潮湿,雨滴抽打身体的疼痛,和刺鼻恶心的气味,他不知道往哪儿逃,也没力气逃。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光鲜的男人出现了,他站在雨里,雨幕却掩饰不住他的贵气。
他冲谢丞赫伸出手,慈祥温和地说:“跟我走吧,有福气的小子。”
谢丞赫不知道自己哪有福气了。
三年的大旱,他爹娘靠吃观音土和草根活下来,把家里仅剩的存粮一点点喂进了他的肚子。爹娘浑身上下瘦骨嶙峋,只剩肚子圆滚滚凸起来,全是土。
娘怀了孕,下雨的那天爹高兴疯了,去给娘摸鱼炖汤,可堤坝被冲垮,爹没了。
到现在,他也快死了,这个男人却说自己有福气?
谢丞赫没力气反驳,而后来他也无从反驳,因为这个带他走出地狱的男人,就是先帝,是那时刚登基的皇帝。
皇帝亲临沧州,当地官员十有八九都被革职,沧州地界的腐败和丑恶被掀开皮肉看了个清楚明白。
堤坝、房屋全部重建,皇帝将自己的私库拿了出来,逼着官员富商捐了款,重建了沧州。
百姓恨不得给皇帝修庙,修神像,恨不得磕长头磕死在皇帝面前,不然不知道如何表达忠心。
至于谢丞赫,他被带回了京城。皇帝本想培养他做侍卫,却发现他学习政史极快,便叫他进了国子监。
再后来,他十二岁入仕,十五岁升官,二十岁成了国师,兼任太子太傅。
他成了一个神话,一个传奇,开创了先河。
先帝也没想到,自己当年在沧州随手一捡,捡到了宝。
这个宝为报恩情,忠心耿耿,从入仕的第一天起就拒绝一切邀约,唯皇帝马首是瞻,以国家兴盛为己任。
裴安楠正定定看着这块宝。
谢丞赫吐血后便晕倒在刑部,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刑部侍郎送了回来。太医局会诊,确认是急火攻心,烧得。
裴安楠放下所有的事情过来看,便瞧见这男人昏睡过去,脸色煞白,眉头锁得能夹死苍蝇,眼睫不住地颤。
“你也太容易急火攻心了,嗯?”裴安楠低沉地笑着,伸手摁了摁他的眉心,把褶皱碾平,“几天内急了两次,这可不像你。”
“戳到软肋了?”
“神话里的仙人也该低低头,直视这肮脏的人间了。”
谢丞赫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早朝已过。
旁边的丫鬟见谢丞赫醒来,慌忙张罗着要寻太医,都被他压下了。
“大人,陛下昨儿来瞧过,候了两个时辰才走。”丫鬟大着胆子问,“不如先给陛下报个信儿,省得陛下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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