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翠当着众人说:我是谁?你不知道我是谁?我是你老婆!老杜说:你是谁老婆?我不认识你!刘玉翠说:你不认识我?你敢说你不认识我?有种你把裤子脱了,我告诉你我是谁!大家都来看看,他屁股上有块胎记!我是谁?一床上睡了这么多年,你不知道我是谁……老杜急了,说:你不是说我是流氓么?我就流氓了。咋?!刘玉翠说:好。你流氓。你流氓是吧?那你脱,当众把裤子脱了!你脱一个我看看,我看你是咋流氓的?脱脱脱,你脱呀!
老杜一看这招不灵,扭头就走。刘玉翠在后边追着他……追得老杜一点办法也没有。接着就不停地赔不是、说好话。老杜求告说:翠,玉翠,姑奶奶,你饶了我吧?咱俩已经离了,咱俩没感情。刘玉翠说:你是个骗子。婚是你骗着离的。你要想离,这话你早说呀?你早干什么呢?一床上睡了这么多年,到这会儿,你平反了,成了国家的人了,你说没感情?!老杜哀求说:那时候,那时候,不也、也成天吵架么?你还、还让我请罪……刘玉翠说:那时候?你还有脸说那时候?那时候你是“坏分子”,你还戴着帽子呢。拍拍你的良心,我嫌弃过你么?!请罪,谁让你请罪了?那是你自愿的。你是人么?你干的这叫人事么?你要有一点良心,你会骗着我离婚么?!老杜说:翠,我是欠你的,我不是人,我猪狗不如,这行了吧?你放过我吧……可不管他说什么,刘玉翠死缠着他。
后来老杜一看见刘玉翠,扭头就跑。他在前边跑,刘玉翠在后边追,刘玉翠还边追边喊:抓贼啊,抓贼呀……老杜一边跑着一边给人解释说:我不是贼,真不是贼……老杜虽然回城了,可这样的日子,他依旧很熬煎。
老杜实在是没办法了。他为躲避刘玉翠曾先后换过三个单位。他从这个城市调到那个城市,尔后又从市里调到了省里。每一次调动他都要请客送礼,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可每换一个地方,很快就被刘玉翠找到了。刘玉翠见人就诉说老杜骗着离婚的事,说他当年挑尿时的事……弄得老杜里外不是人。
老杜工作上也不顺心,他夜夜失眠,后来得了偏头疼的病。一站在讲台上就头晕,脑子里一片空白,还住过一段医院。更要紧的是,在长达十多年的时间里,他一直是东躲西藏,与刘玉翠周旋,竟然没能通过教师资格考试。据说,在考场上,有一次,他居然忘记了“白居易”是哪一朝代的诗人,忘记了他是“什么主义的诗人”。他看着手里的卷子,却满眼都是刘玉翠……他丢的时间太久了,过去学的那些汉字,都在乡下就着烙饼卷吃了。这让他十分羞愧。他先是从师范学院调到一所中学,尔后又从中学调到小学,就这么调来调去的,居然连小学教师的资格也荒掉了。到后来,他完全成了一个病人,课也上不成了。他脑子坏了,课上得不好,名声也不好,学校有意见,学生家长更有意见……没有多久,就让他提前退休了。
终于有一天,老杜走着走着,一头栽倒在路上,还是刘玉翠把他送进了医院……
后来,我在省城一个街角里见到了他。他一个人在街边上坐着,一头苍老的白发,裤腿高高地“扁”着,一只脚光着,一只脚趿拉着一只布鞋,另一只鞋在屁股下垫着,身边放着一个破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烟、火柴和速效救心丸之类。他就那么愣愣地在路牙子上坐着,大声地咳嗽,大口地吐痰,嘴里还大声地日骂着……我的老师,曾经能通篇背诵《离骚》的老师,现在却完全是一副乡下人的做派了。
如今,老杜又复婚了。
他的老婆仍然是刘玉翠。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22页/共2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