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就看心意了。
对我,蔡思凡不光让人送了丧帖,还专门打了电话,她在电话里说:丢哥,就是天坍下来,你也得回来。我等着你给我平反呢。
如今的梁五方,虽年事已高,却名声在外,被人尊称为“梁仙儿”。“梁仙儿”是蔡思凡专程坐着她的轿车去镇上的福利院请回来的。现如今,“梁仙儿”不好请了,得排队。可别人也许请不动,她给院长一说(福利院是她出了钱的),就把五叔梁五方给接回来了。
请梁仙儿回村,是让他给看茔地的。蔡思凡说:五叔,当年我爸待你如何?梁仙儿耷着眼皮,说:不薄。她说:我待你如何?梁仙儿耷着眼皮,说:不薄。蔡思凡说:钱你随便要。给我爸我妈看块好茔地。梁仙儿仍是耷蒙着眼皮说:老蔡的事,不说钱。
于是,梁仙儿抱着个罗盘,由蔡思凡陪着,不时还让人搀扶着,从东到西,尔后又从南到北,一路看去……看来看去,最后在北边找到了一块茔地。那是块裂礓地,不长庄稼。梁仙儿说:我看,就这儿吧。蔡思凡说:好么?梁仙儿说:好。这叫乾巽向。也就是东南西北向。蔡思凡还有些疑惑,又问:这地儿,真好假好?梁仙儿往后一指,说:我不哄你,真好。北边,那叫向阳坡。南边,你还记得么,那就是早年的望月潭。望月潭虽然干了,填住了。地下有阴河。蔡思凡仍不放心,直问:你给我说说,好在哪儿?梁仙儿说:发闺女。
蔡思凡中学没好好上,也不懂什么是“乾巽向”,还有些吃不准,看着梁仙儿:五叔,你不记恨我了?梁五方说:早年,你五叔还在难处,道行浅,骗你俩小钱儿。五叔有愧,恨你干啥?蔡思凡想了想,说:就这儿吧。
看好了茔地,往下就是安葬的事了。
我是带着那盆石榴回村的。
多年来,这盆“汗血石榴”一直带在我的身边,也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近乡情怯,回村那一天,我的心是抖的。
在我,原以为,所谓家乡,只是一种方言,一种声音,一种态度,是你躲不开、扔不掉的一种牵扯,或者说是背在身上的沉重负担。可是,当我越走越远,当岁月开始长毛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一望无际的黄土地,是惟一能托住我的东西。
这次回来,我几乎找不到回村的路了。这就是生我养我的无梁村么?往北,是一荡热土。往南,仍是一坡热土。往西靠着路,是荡荡的烟尘。往东,是一片窑场,也还是有几棵老树的,歪着,孤。是呀,村子里贴着瓷片的楼房一座座盖起来了,有两层,有三层,还有四层的。也仍有几窝旧式的老屋,像是有些羞涩地、散乱地隐在贴了白瓷片楼房的后边。可一望无际的苇荡不见了,几十亩大的深不见底的望月潭也消失了。村西是新建没几年的板材加工厂,到处是刺啦啦的电锯声;村东是砖窑厂,不停地响着“哐哐哐哐”的机器切坯声。昔日的场院里,晒着剥成一层层筒皮状的雪白树身;村里的树就快要伐光了……再也看不到站在石磙上碾篾子的女人了。
狗呢?连狗都不咬了。
是的,村街上空没有了蒸腾的烟霞,没有了雾蒙蒙的湿气,没有了可以拽住日头的老牛的长哞……村里连吃水的井也没有了,干了。过去,村里一共有三口水井,村东一口,砖砌的,叫东砖井。村西一口,叫西砖井。村中一口,青石板砌的,叫槐井。现在一口也没有了。据说,家家户户原都打了“压井”(通下去一根塑料管子)压水吃。可现在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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