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退行以后,她差不离要有个八年不曾认真弹过琴了。
准确点儿讲,应当是打她爷爷过世之后,她就不曾再从头到尾地弹过一首完整的曲子。
兰雪声的眼神暗了暗,她觉着自己这会大约是有那么点“近乡情怯”,分明已撩开帘子,一时竟还不敢当真上手去摸那张琴。
——怕触景生情,又怕自己弹不好,会辱没了这张好琴。
兰雪声抿了唇,她怔怔在那琴边立了许久,直到双腿都有些微微发麻,方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那空空的琴面。
这琴当初上的是八宝灰胎,髹漆时又被人用掺了孔雀石的大漆,在琴面上推出了大片松针一样的碧。
鹿角霜(八宝灰胎里是有鹿角霜的)天成的淡色星点,配着白玉徽位恰成了松间霜雪,于是那琴远远望去,正好似是一幅墨笔挥就的松雪图。
兰雪声的腕子微顿,指尖上的动作是说不出的轻柔——上好的丝弦一向娇气得厉害,她久不弹琴,怕那丝弦在琴面子上绷久了易断,索性便将之一应拆下来,收进了弦盒。
是以,如今这琴面才光秃秃的,一眼瞄过去,除了那十三粒白玉镶出来的徽位,就只看得到满目被雪压着的青松。
这琴叫崖上听松,灵机式(也叫万壑松式),是她爷爷兰听松当年学艺初成时,为自己斫的第一张琴,也是他生前最喜欢的琴。
他在弥留之际,将它转赠给了她。
他希望这张以他名字为名的灵机琴,能代替他陪伴在她左右;也希望她能带着这株灌满了他心血的“万壑松”,好好将他们兰家的斫琴手艺传承下去。
可惜她在收下这张琴后不久便与她老子大吵了一架,再之后就退行了。
兰雪声的指头不受控地打了颤——斫琴师云色,十四岁入行,十六岁崭露头角,十八岁名噪一时,又在风光最盛之际,骤然销声匿迹。
如今她二十六岁,早已成了这芸芸众生之中,最寻常的一个。
这些年来她虽开着琴行,却一直未尝似旁人那般收徒开课。
她心中有道坎,她劝不动自己,也迈不过去。
兰雪声垂了眼,可这是她自幼学了十几年的东西,哪里能那么轻易地丢弃?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十天不弹就指头难受,三个月不碰她骨子里都发痒。
可她解不开心结也不敢放开了弹琴,由是每当她犯了琴瘾,她便胡乱扯一截棉线,就着柜台偷摸过过干瘾。
她只有在有客人携琴上门,请她这个琴行老板帮忙换弦调音的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借机会摸两把琴、弹两个调子。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那日为什么要答应风曦,可能是阿四的饭菜做得太过好吃,也可能是风曦本体上的龟背梅花断当真迷了她的眼睛。
当然,最可能的,大抵还是她心头潜藏着的小小不甘,她喜欢斫琴,也喜欢弹琴,她对古琴还有着执念,她还想带着那张崖上听松去问鼎琴坛。
她知道自己心里有道迈不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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