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今日被她积压在胸中的情绪太过浓烈,她拿上那谱子,竟是甫一上手,就弹了个顺畅万般。
……甚至这股忧愤之感,比之原曲还有更猛上两分。
一旁静静听着那琴曲的风曦无声垂眼,指尖一搭有、一搭无地轻叩了手肘,《潇湘水云》原作郭沔本是南宋人士,他作曲时所赶上的,也不过是金军南下攻浙。
这确乎是比不得北宋靖康年间的那一场灭国之祸,怨不得雪声心下悲痛能积得这样满。
这事说来也怪她,她原以为景虚会把她带到郭沔那里,不想竟直接去的北宋宫廷。
而那亡国公主临死前的幻想也真是……罢了。
风曦怅然叹息一口,而后闭目静心聆听起了琴曲,那边的兰雪声这会则已将自己全然浸入到了那琴曲中去。
亡国的痛楚是连绵。
像钝刀子割肉,初时不显,等到发现了才愈加觉着痛苦难捱。
它会像藤蔓一般在悄无声息间扎入你的髓骨,在血肉下匍匐蜿蜒,寸寸潜行,又在某一日倏然破土而出,眨眼覆满了躯壳。
只一碰便鲜血淋漓,接连不断。
就像那江上奔腾的水,山间翻涌的云与烟。
现在细细想来,其实当初的一切都是有征兆的。
比如那把控了大半朝堂、以蔡京为首的北宋六贼(蔡京、童贯、王黼[音“辅”]、梁师成、朱勔[音“免”],李彦)日益猖獗,比如徽宗的优柔寡断好听信谗言。
比如自建|中|靖|国元年起便一年冷过一年的冬日,又比如……那数十万眼见着强起来的金军兵马。
逢天寒之年,草场不苏,牧区减产,北方游牧者为求生路,势必南下攻城。
再加上良将的缺乏、帝王的昏庸,奸臣的横行和四方异族的虎视眈眈。
大宋灭亡之路,早已是命由天定。
弹完了最后一音的兰雪声猛地放开琴弦,七弦颤动着荡出寸许余音。
风曦见状走上前来,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兰雪声抿了抿唇,开口时带着点让人不易察觉的哑:“……小风风。”
“这一首,我应该算是过了吧?”
“过了。”风曦颔首,兰雪声听罢沉默了半晌:“……那下一首呢?”
“下一首是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去学下一首?”
“下一首是‘思’志,宫弦,土行,《胡笳十八拍》。”话至此处,风曦语调微顿,“‘忧’‘思’向来不分家,这两首曲子的曲境虽不相同,确有颇多共通之处。”
“——这就不急于一时了,雪声,你先缓一缓,等着心情平复下来了,咱们再进景虚也不迟。”
“不然,二者加在一起,我怕你会受不了。”风曦眸中隐约多了三分忧色,兰雪声见此低眸思索了片刻,终究轻轻点了头:“好。”
“好姑娘,放松些,你在景虚里看到的都是幻象,而且如今也早就不再是靖康年间了。”风曦说着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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