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向五竹叔交代自己做的一切事情。就像在雪庙之前那一曰一夜的咳血谈话一般。
五竹果然没有丝毫反应,只是低着头。
范闲的头也渐渐低了下来。
夜色渐渐深了,客栈的房间里没有点灯火,只是一片黑暗,两个人。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客栈的房间已经变得空无一人,没有点燃的蜡烛依旧保持着清秀的模样,没有流下粘稠的泪来提前祭奠马上便要开始的复仇与结束。
刚过子夜不久,范闲便换上了一身太监的衣服,遁入了京都的夜色之中,在离开客栈之前,他最后深沉地看了五竹叔一眼,而没有试着唤醒对方,邀请对方加入人类情感的冲突事件。
五竹似乎也没有在意他的离去,只是一个人等到了天亮。便在天光亮起的一瞬间,深秋冬初的京都,便飘下了雨来,冰冷的雨水啪啪啪啪击打着透明的玻璃窗,在上面绽成了一朵一朵的花。
是雨不是雪,却反而显得格外寒冷。冷雨一直没有变大,只是丝丝地下着,击打在京都的民宅瓦背上,青石小巷中,小桥流水方,响着极富节奏,缓慢而优美的旋律。
京都所有沐浴在小小寒雨中的民宅,都有窗户,自从内库复兴之后,国朝内的玻璃价格大跌,这些窗户大部分都是用玻璃做的。
所以,所有的冷雨落在人间,便会在玻璃上绽出大小不同的花来。
蒙着黑布的五竹,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玻璃窗上绽出来的雨花,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忽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了玻璃上,似乎是想要碰触窗外那朵美丽的花朵,却有些无奈地被玻璃隔在了这方。
“这是玻璃。”五竹忽然打破了沉默,一个人望着窗外,毫无一丝情绪说道:“是我做的。”
五竹又坐了很久,然后他站起身来,沉默地看着窗外,似乎想起这时候已经是自己去逛街的时间,所以他转身推门出房,走下了楼梯,走出了客栈之外,走到了冰冷的雨水之中。
他的身上布衣有很多脏点儿,那是昨天下午在一个巷口被京都顽童砸出来的痕迹,而整整一夜,范闲心情沉重,竟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没有人会在雨中逛街,或许有情侣喜欢玩情调,撑着雨伞行走于雨中,但这个世界上应该也没有这种。士子撑着伞在雨中狂嚎破诗,那是痴劲儿,蒙着黑布,一身布衣的五竹在雨中行走,却不知引来了多少避雨的人们惊奇目光。
冰冷的雨打湿了五竹的布衣,也吞没了那些有些脏的泥点,他一个人沉默而孤独在雨中行走着,走过京都的大街小巷,任由雨水打湿了他永远乌黑亮丽的头发,也打湿了那蒙着千万年风霜的黑布。
雨水顺着黑布的边缘滴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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