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等待。
等待什么呢,他也不知道,那似乎只是埋在意识深处的一颗种子。
风雪扬洒,雪沙频频扑打在脸颊上。一只漆黑粗壮的触手伸到安隅头顶,替他在眼前搭起一小片遮挡。
“谢谢长官。”安隅问道:“您小时候又在干什么呢?”
那只在他脑门附近轻轻挥着雪沙的触手顿了一下,许久才又恢复动作。
秦知律的声音仿佛堕入了风雪。
“在黑塔和大脑,偶尔回家。”
严希曾说过,秦知律的母亲是一位作家,但他没有说她现在如何,也未提起秦知律的父亲——那位成为尖塔里伫立的雕像的军人。
莫名地,安隅觉得长官被问到从前有些不开心,就像在53区桥洞下那晚一样。
或许是他的周身一直都太冷了吧,以至于从他口中听到“家”这个字时,会让人有些恍惚。
秦知律脚步忽然一缓,“前面有人。”
安隅仔细辨认了好久,才从黑暗的风雪中分辨出那道小小的轮廓。
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蹲在路边,头顶和背上覆着白茫茫的一层雪,察觉到有人靠近,他起身就要跑,但脚一软摔到了地上。
秦知律把他拎起来,终端显示,基因熵只有24。
不及巴掌大的一张脸上满是淤紫,眼角肿胀得快要把眼睛挤没了,手里攥着啃得乱七八糟的小半块饼干,摔倒时兜里又滚出来另一个半块。他来不及捡,只匆忙起身,把手藏向身后。
虽然动作怯懦,但从那肿胀眯缝的眼中透出的目光却像狼崽般凶狠,那是孤儿院里人人都有的恐吓眼神。与其说人,这里的孩子更像是兽,越害怕越凶狠。
秦知律询问道:“你怎么在外面吃?”
“这是我的饼干。”他答非所问。
“知道,没人和你抢。”秦知律向旁边隐有亮光的房子看去,“是问你为什么在外面吃?”
小男孩警惕地看着他,“里面在做身体检查,不想做。”
秦知律顿了下,“身体检查……”
孤儿院的孩子每周都要接受身体检查,没有固定哪一天,都是临时通知下来,名单划上一批人说做就要做。
秦知律抬脚,安隅本以为他要走了,可他只是弯腰捡起地上那半块饼干,放在手套里简单扑了扑灰,物归原主。
“就这么跑出来,不会有问题么。”
小男孩立即抓过饼干揣回裤兜,低头嘟囔道:“吃完饼干就回去了……还没到我,我想安静地吃一会儿饼干。”
“嗯。”
走开很远一段路后,秦知律忽然沉声道:“几年前有一个提案,建议孤儿院取消每周的身体检查,改成给所有孩子植入皮下芯片,动态监测熵增信号。好不容易说服黑塔承担成本,可发往孤儿院的方案却没得到回复,主城也就没有再提。现在回忆起来,那时孤儿院已经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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