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的东西,甚至还在京城中开起了丹青楼。
许是姜泠自顾自看得太过于入神,引得步瞻停下笔。
半晌,耳边忽然传来清冷一声:“你懂画?”
对方的神色有些讶异。
姜泠回过神,藏拙道:“妾只是觉得好看,一时不免入迷了些。”
步瞻淡淡颔首,继续誊抄卷宗,未再言语。
令她始料未及的是,第二日,这幅画就被人以锦匣装好,送来了听云阁。
孙管事在一侧笑得十分谄媚。
“大夫人,相爷听说您喜欢这幅画,便托小的将其给您送过来。此乃京城第一才子季徵所绘,名叫《水波山色》,请夫人笑纳。”
“不仅如此,相爷还说了,夫人若是在听云阁憋得闷得慌,大可以在相府内外走动。您虽嫁进了咱们相府,府中规矩森严,但也不限制着夫人您的自由。只要您莫在外面玩得太晚,一切都可以遂着您的意来。”
姜泠闻言,愣了一瞬。
要知道,她从小在府邸、宫中备受管制,莫说是出门赶集市了,就连出一趟院门都要同爹爹和母亲请示。
孙管事说完后,留下卷轴便离开了。姜泠兀自将装着《水波山色》的锦匣带回屋中,她与步瞻一样喜静,平日里内卧不留女使,眼看着四下无人,她便将画轴小心翼翼地平铺开。
春水登时溢于桌案之上。
流水放纵,不受拘束,洋洋洒洒了满桌。姜泠瞧着画上笔触,一时间竟完全被这画面感染。她手指轻探,想要触摸又怕将画卷弄脏,只能收回手,屏住呼吸。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欣赏季扶声的画作。
姜泠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季徵的,许是在爹爹书房中匆匆一瞥的第一眼。当时那幅画被父亲藏在柜几最里侧,似乎收藏季徵的画是一件极丢脸的事。
她还记得有一年元宵,太傅府中设宴,宴请了不少名门画师。
宴席进行到一半时,在场之人开始切磋画技。姜泠被父亲推着上前,一幅春雪寒梅图引得众人交口称赞。当旁人问及她最欣赏的画师时,她刚说出一个“季”字,父亲登即变了面色。
当晚,她被罚跪在书房外。
庭院雨雪纷纷,身为太傅的父亲狠狠地掌了她三十手板。
那年元宵夜风雪极大,姜泠浑身发冷,掌心处却是一片火辣。她从未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周围人也不敢上前求情。雪珠子坠在小姑娘纤密的睫羽上,她眼眶通红,却不敢哭出声。
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只知道自那夜之后,她再也没在书房里见到过那幅画。
直到如今——
少女垂眼,端详着桌案上铺展开来的、那幅出自季扶声之手的画卷,竟觉得心底又什么东西在隐隐挣脱桎梏。她张了张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息,只觉得心跳得很快。它仿若要跳脱出这一具行尸走肉的骨架,跳入到这一片跃动着的汪洋大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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