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蓉微顿觉颈上的刀架得更紧了,令她寸步难移。
兖王居高临下:“姜煦,你未免太不把人看在眼里。”
姜煦发出了极轻的一声笑,很愉悦,于万军之前,道:“是啊,就不把你放眼里,你——不——配——”
兖王眼角抽动。
傅蓉微在这一刻,忽然从他的眼神中,品出了一抹极为熟悉的情绪。
——是嫉妒。
当年她册封皇后时,带头请安的那几个妃嫔就是这样的眼神,不甘,嫉妒,恨意滔天却又无可奈何。
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嫉妒姜煦。
兖王咬牙切齿:“黄口小儿……”
但兖王到底与后宫女人不同,他站在了如今的位置上,手里捏着傅蓉微,尚不到无可奈何的地步。
他望着城下耀目的银甲,道:“以你一命,换她一命,你自刎,我放人。本王入主馠都,立新朝,言出必践。当然,你也可以就此撤兵。本王承诺绝不相拦。但前朝太后……可就留不得了。姜煦,你做个决断吧。”
馠都的城楼那么高,仿佛鸟雀都无法逾越。
所以城上站着的人目光有所不及,他们看不见姜煦干裂的唇上渗出的血珠,和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色。
更无从知晓他口中刚强行咽下了一口腥腻的血,他左心口的伤,仅偏离心脏不足半寸,经过一路的颠簸与厮杀,反复开裂,幸而他从关外穿来的裘甲厚重,能略遮一二。
三天,姜煦从北到南,纵贯了大梁的半个版图。于瀛洲截杀兖王的粮草补给,又于馠都城外接应了出逃的小皇帝,以三千骑硬碰兖王两万追兵,年少轻狂的姜少帅,在关外战场上嚣张了那么多年,第一次将矛头对准关内的同胞,忽觉得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
他承诺了小皇帝,一定会将太后活着带回。
他是大梁的臣子,他要救回他大梁的太后。
银枪插进了焦黑的土地里,战马一声嘶鸣,姜煦抽出腰间的佩刀——“贪生怕死之人还领什么兵,上什么战场。”
姜煦的目光顺着城墙一寸一寸地往上攀附,停在那个裙角飞扬的女人身上。他还是那句话,她若是敢跳,他一定能接住,事情便好办许多。可惜,他们这位娘娘,从闺阁起就是个谨小慎微的个性,怎可能有那般胆魄与决断。
姜煦十五岁那年,在母亲的操持下,与傅家议过亲。虽然后来不了了之,但傅家的几个女儿,当初或有意或无意,都在他眼前晃悠过。
傅蓉微是傅家庶出的三姑娘。
姜煦第一次见她,是她设计用茶汤泡毁了嫡出二姑娘做的画,害得傅二姑娘在花宴上当众跌了脸面、委屈痛哭,她却高兴了。姜煦不喜她的工于心计,更觉得此女心性阴郁,刻薄寡恩。不曾想,几年之后,她竟成了宫墙中最艳的那朵花。
不敌牡丹富贵,不如桃花妖冶。
她更像兀自绽开在冷峭里的不知名野花,一朝得了花神青眼,捧得高高的,任凭赏花人驻足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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