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校尉瞥一眼凳子上坐着的、双腿离地还有好一段距离的小女孩,又定睛看了看,难得对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目力产生一瞬间的质疑。她今日裹了镶白兔毛的斗篷,他错眼一看还以为凳子上蹲了只毛发蓬松的白猫。
“女郎能坐了。”郭校尉语气平平地说着嘉许的话。四岁才能坐显然并不正常,但他接受了这份不正常,证明在普罗大众眼中赵孤月是个不正常的孩子。
对于他的随口称赞,赵孤月只是回以安静的目光。
她不会说话但从不哭闹,让人省心,这一点比普通傻子要强上许多。加上她的父亲是赵将军,郭校尉石头做的心也不免略爱护她。
何况——
方才只能算作郭校尉的寒暄,他向来开门见山,能有这么一句铺垫已属罕见。接着他便言明叫二人前来的目的:“明日入城,女郎非凡之事我已向陛下禀明,繁文缛节大多可以省去,集体拜见时你带着女郎在人群中一同参见陛下即可。”
江好听得细致,在自个儿心中过了一遍后确认自己记下,才应下来。
郭校尉扫见桌上信笺,话声一顿,又重新开口:“届时陛下或许会单独召见女郎,不必紧张,陛下是仁义之人,问什么你如实回答就是。”
“是。”江好敛眸答应,实际上从现在就开始紧张了。
当今圣上是那样与众不同的人物,与过去的每一任皇帝不同的是,她与她们一样,都是女人。
江好虽然没做过皇帝,却知道当皇帝一定不是件容易的事,不然古往今来就不会有这么多做不好皇帝的人了。陛下是女人,做皇帝自然更难。而要面见这样一位开创历史先河的陛下,她怎么会不紧张。
又说了些礼仪细节,该交代的差不多都已经交代到位,郭校尉再没什么可说,放人离去。他将信纸重新拿起,鹰隼似的眼中掠过不平怒意。
时移事易,他今日未曾着重交代入京之事,是因为朝廷对赵将军的丧仪有了新的安排。朝廷并不打算再如两月之前那样大办赵将军的葬礼,此一时彼一时。
两月之前,马邑大败,边境不宁,燕人随时可能继续攻城掠地。夏国失去强将,想要在与燕人接下来的战争中有一两分胜算,便只能用“抗兵相加,哀者胜矣”的哀兵必胜之法。以死去的赵将军让夏国上下同仇敌忾,好与燕国有一战之力。
现今朝廷已经不需要用赵将军之死来唤醒兵士和百姓,甚至不敢也不能这样做。占尽上风的燕国提出要与夏国和谈。和谈之事一出,本存了背水一战之心的夏国人斗志立刻溃散。和无休止的、艰难的战争相比,能够和平解决问题实在是梦想当中的事情。梦想有机会成真,即使是要为此付出更高昂的代价,大部分人也愿意接受。
更高昂的代价是指和谈的条件,夏国接受和谈,作为战败国,为了表示诚意,要奉上的不止金银。
但有机会避免继续打仗,即使让人肉痛,朝廷还是选择割肉饲虎来换取暂时的和平。
朝中自然有反对者,但在更多支持和谈的声音中反对的声音实在不值一提。所以在议和的前提下,赵将军还京便成为一件有些尴尬的事情。现在已经不需要用他使上下一心,他的出现甚至容易让那些支持战争的人想法更加偏激,从而让朝政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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