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许是夜里僧人们都已歇下,四人一路小心地过去,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冷月盯在神秀身上的目光就更深了几分,神秀却像浑然不觉似地,一路虔敬地如待下凡的菩萨一般,一直把他们带进那处夜间更显幽静的小院。
景翊看着清寂无人的院子皱了皱眉头,“师父不是说不让人进来吗,怎么不见有人守门?”
“原是安排了两位师弟的……”神秀说着,温然无争地望向王拓,“只是施主有些不悦,师父就把他们撤去了。”
神秀这话里没有一点儿指责的意思,王拓却急道:“还没有证据,他们都可疑!”
神秀不置可否,只微笑着颔首宣了声佛号。
景翊暗自苦笑了一声,这东齐王子看着愣头愣脑的,想不到居然还有这般谨慎的心思。
冷月没在意他们说的什么,只埋头细细看着地上的每一丝痕迹,一直看到屋门口,又细看了一番门扇,才伸手把门推了来开。
这屋子暂作了灵堂,供桌上灯烛不熄,冷月甫一开门便见到已被临时安置到棺边草席上的张老五,尸身上没有遮盖什么,一眼看过去就落到那张没有血色却有血污的脸上,恍然记起些什么,忙转回头来张手一拦,“你们在院里等着,别进来。”
冷月这话是对三个人说的,目光却只盯着景翊一个,景翊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怕他见血,心里不禁一热,眉眼轻弯,“听凭王爷吩咐。”
王拓连连点头,神秀淡淡地看了景翊一眼,也颔首道了声“是”,冷月才转身进门,从门口一路细看到棺旁,看过地面上的每一处细痕,又看过棺壁上那处受了撞击沾了血污的地方,才在安置张老五尸身的草席边半跪下来。
冷月对着张老五的尸身细查了足有半柱香的工夫,才起身走了出来,向那两颗被屋中流泻出的光晕照得闪闪发亮的脑袋看了一眼,“你俩还记得尸体刚被发现时是个什么姿势吗?”
景翊还没出声,神秀已合掌颔首,带着几分愧色摇了摇头,“贫僧惭愧,一时惊慌失措,不曾多加留意,也不知该如何描述……”神秀说着,转目看向景翊,“师弟曾在大理寺为官,必是熟悉此类场面的吧?”
神秀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都是诚恳,但丝毫不妨碍景翊在那双线条温和的眉眼里看出一股抄手看乐子的滋味。景翊愣了一下才恍然反应过来,神秀不是没留意,而是姿势这种事儿哪是用嘴就能说明白的,除非……
景翊额头一黑,神秀眉眼间的那股滋味愈发的浓了。
冷月也没觉得神秀这话有什么不妥,便把目光尽数丢到了景翊身上,景翊只得认命地一叹,转身走到院里那棵一抱粗的银杏树下,跪下身来,以树干当棺材,摆出了一个与张老五死时如出一辙的姿势。
神秀这才含着一道夜色里难以觉察的笑意恍然道:“师弟果然厉害,正是如此。”
冷月看着景翊摆出来的这个姿势紧了紧眉头,王拓早已耐不住性子,却还是极尽恭敬地道:“王爷,有证据了吗?”
“有。”冷月把目光从景翊身上抽了回来,垂目看向打刚才就巴巴望着她的王拓,一字一声地道,“证据确凿,他是自己撞棺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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