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气到了,一时竟没有说话,他看着顾世海,好一会儿才道:“遴选后宫,自有内廷操持。顾阁老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家事罢。老臣昨日倒是听说,令郎带着京畿八卫的左右骁骑卫去锦绣坊闹事,强抢合顺布庄掌柜家的女儿,被状告上了京兆府衙。”
顾世海眼角抽了抽,脸色变得铁青,道:“此事自有京兆府尹评断。陈阁老也要横插一脚吗?”
“老臣只是觉得稀奇,京畿戍卫队明明是大景的军队,吃的是国库的皇粮,怎么如今倒像是令郎的随侍了?”
陈远思说话不紧不慢,却字字诛心。
“顾海望身居京畿卫长史,协领京畿八卫,天牢遭劫后,受命协查京中逆党。去查那布庄,自是因为那布庄中有疑。”顾世海看着陈远思,露出了一个冷笑,道,“去年兵部从金川缴回多少钱粮上缴了国库,陈阁老这么快就忘记了吗?我大景究竟是谁在为国库添砖加瓦,又是谁在吃国库的皇粮,您心里没数吗?”
陈远思猛地睁圆了眼,神色严厉地看了顾世海一眼,道:“一码归一码!兵部的事是兵部的事,令郎的事是令郎的事。顾阁老何故诡辩?”
陈远思少见如此心神激动,顾世海见他如此,也收敛了些,平静道:“臣只是想提醒陈阁老,大家同朝为官,都是为朝廷效命,各自管好各自门前的事就是,不要总想着把手伸那么长。”
陈远思的神色也暗了下来,他那双金鱼眼又变成半闭半睁的模样了,他道:“顾阁老过虑了。老臣老了,哪还有心力管那么多事。”
他这话说得十分沧桑,颇有些英雄垂暮的无力感。
叶倾怀看着他二人这一出争斗于转眼间握手言和,直如疾风暴雨骤然转晴,心中颇感讶异。
陈远思和顾世海之间仿佛有一种奇妙的平衡,两人互相不服气,却又迫于某种缘由不得不分河而治。
“陈阁老乃当朝首辅,三省六部盛京九州出了什么事,陈阁老都是理当过问的。”叶倾怀说着,看了一眼陈远思,见他面色如常,又道,“此事既然牵扯到顾海望,循例顾阁老理当回避,刑部不宜介入。这样吧,陈阁老,你推选个人出来,监察京兆府办理此案,以求公允。”
她已将刀递到了陈远思手中,就看他接不接了。
陈远思略一思忖,道:“监察刑狱乃御史台职责所在,陛下若要老臣推举,老臣推举御史大夫李文清监察此案。”
李文清虽曾在殿上与顾世海当朝争论过,但如今却已被拿捏。陈远思等同于一转手又把刀递给了李文清,无论李文清怎么做,陈远思都能把自己摘得干净,既不会忤逆皇帝的旨意,也不会得罪顾世海。
叶倾怀看向站在后排的李文清,李文清此时也正抬头看向她,眼中有些畏怯。
叶倾怀面色微微一沉,道:“既如此,李文清,便由你监察此案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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