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灵倒是知道他如此谨小慎微的原因,并不置喙,抬手斟茶。恭王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恭王抿抿嘴,良久道:“在水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挣扎,都在逃,但本王腿脚不便,越动就沉得越快,根本逃不了。湖里乱糟糟的,没人听得见本王的声音,没人知道本王在水里。本王以为,这条命就要交代在那里了,幸得乡君出手相救。”
浅灵道:“王爷多礼了,彼时人太多,我亦不知您在水中。您是禁卫军救上来的,给您施针的命令是圣上下的,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不管怎么说,乡君捡回了本王的命,本王就该回报。本王府上所有之物,只怕乡君都不缺,送了也没诚意,所以今日本王是为送承诺来的,乡君今后若有难,尽可派人到恭王府寻我,凡力所能及之处,本王必定为乡君做到。”
浅灵一怔,然后点头,随他去了。
她目光下移,落在了恭王的腿上,歪头打量了一眼。
“王爷的腿伤,可有见好的迹象?”
恭王捂着腿,神色黯然:“这么多年都是这样,本王……也习惯了。”
不似大多数人的回避,浅灵并无怜悯的意思,仍像对待一个正常人一样,直言不讳:“是怎么伤的?”
“那年,本王宫中的一个小太监忽然说,有人在重吾苑里看见一株千年古树开花了。因为听到关于父皇生死未卜的流言,本王想去树下祈福,保佑父皇平安回来。不料那个太监引本王到了地方,把本王推下了悬崖。”
“本王大难不死,但有一根尖利的树枝子,从这里贯穿了我的腿。”
恭王在右腿上比划了一下,脸上浮现淡淡的苦笑。
浅灵低头沉吟。
看他比划的位置,倒是与走姿的别扭对得上,但步子的深浅轻重,与她想的还是略有出入。依伤理来讲,他左右脚的轻重并不很合理协调。
她思索了一番,到底没坚信自己的想法,毕竟医术这种东西,真实的伤情病情永远大于书上所写,她不该理所当然。
“王爷平日按时按量内服外敷,多行揉按与调养,久而久之便可以摒除疼痛,伤也就算好了。”
腿能用就行,她是压根没把不体面的走姿放在心上。
“乡君良言,本王记下了。”
说话间,后厨的药汁子端了过来,恭王被六桂侍候着喝了药,略歇了片刻,便告辞离去。
“乡君,今日恩情,来日必报,乡君有任何我帮得上的地方,尽情开口,莫要客气。”
浅灵弯唇颔首:“慢走。”
恭王点点头,被扶上了马车。
“驾!”
马车驶走,车帘放下,恭王脸上的谦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淡漠与凉薄。
六桂仍趴着窗,伸着脖子往后看着,等到看不见了,才啧啧地转过头来,感叹道:
“义清乡君貌若天仙,王爷,您的眼光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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