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要么恐惧,绝大部分应该都是清醒着的,若不然明月也不会去打扰他们的休息。
是啊,从10月26日夜间入驻四行仓库开始,从深夜至黎明再从清晨到黄昏再至深夜,一天一夜的时间里,将士们和日军的战斗几乎没有停止过,这是多么难得的休息时间啊!
写到这里的时候,明月为自己的无知,向被我打扰的官兵表示抱歉。
在中尉的指引下,我走过士兵们休息的房间,除了有些士兵还在抽烟还在低声交谈,绝大部分都已经进入梦乡。
日寇已经在仓库之外囤积重兵,除开不可能进入的租界,其余三面已是围得水泄不通。
可以说,从进入四行仓库那一刻开始,这里就已经是死路,是绝路,他们哪怕如何浴血奋战,也注定只能是守得更久一些。
关于这一点,我想不光是你我知道,他们也知道。
但,他们依旧睡得很香甜。
明月其实很想问问熟睡的他们为什么不害怕,他们不恐惧死亡吗?
可明月又实在不忍心吵醒他们,他们之中的许多人都是比明月年龄还小顶多只有二十的年轻人。火把昏黄的火光中,年轻的脸上除了硝烟就是疲倦,头边放着钢盔和刺刀,长枪就放在脑后的墙壁上静静靠着,所谓‘枕戈待旦’就是这样吧!
看见这个画面的明月突然觉得没必要再去问谁了,因为那一刻我仿佛已经明白他们能安心睡着的理由。
‘人死卵朝天,就是干’,这是明月在二楼的一个休息区、碰到的一个一边抽着烟卷一边在擦拭钢枪的老兵所说的。
老兵其实不算老,据中尉介绍这名士兵其实才三十岁,但火光中我看他的皱纹却比我已经年过五十的父亲还要深的多。
根据保密条例,除特定对象外,我不得随意透露其余被采访官兵的姓名和军衔,那就依然以老兵来称呼他吧!
上面这句话,就是老兵听完我有些幼稚的问题,龇着牙笑了半天后说的。
言语无比粗鲁,常年吸烟的牙很黄,至少有一个月都没刮过的胡子,军服上满是泥土,形象很邋遢,让你很难相信这是一名无视死亡的军人,但偏偏他是,我能感觉到的。
从来没人这么粗鲁的在我面前讲话,尤其是他在用那种表情看着我笑的时候。
换做三月以前的我应该起身就走,根本不会和他再说第二句话。
可是我没有,因为我在那个仪表不整言语粗鲁的老兵眼睛里看到了很多东西。
他看着我的时候有对女人的渴望,请相信我做为一个女性的直觉;也有对我做为记者一个文化人应有的尊敬,但惟独没有恐惧。
不是对我,是我问他守这个仓库面对数倍于我的敌寇害不害怕的时候。
他的眼神无比坦然,就像他眼睛时不时扫向我胸部那样坦然,他真的不害怕。
在那一刻,我终于确定我明白哪些年轻的士兵们为什么能睡得很香了。
是的,他们既然选择来到这里,就已经敢于直面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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