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芜湖”,时而如同破风箱般嘶喘,有时又断断续续地唱上几句“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他这么做是为了分散自己的痛苦,实际上,他已经高速连续殴打那棵树超过了三个小时,他要将自己身体里的气力压榨得一干二净,要让自己倒下之时连流泪和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一丝。
这是李游书继打坐之后想到的第二个办法。既然极致的“静”不适合自己,那就采取极致的“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开发身体的潜能。
这也是李游书回忆梦境时想到的:骑着鲨鱼的婴儿,多么可笑的形象。可鲨鱼这种生物如果停止游动,很快就会陷入窒息;胎儿虽然在子宫中无法使用口鼻,却可以靠脐带实现氧的置换。
现在的我就是鲨鱼,过后的我就是胎儿!
累死啦!累死啦——!!
李游书的脑海中闪过一声又一声的哀嚎,但他依旧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要打,要狠狠地打,自认为的精疲力尽不是精疲力尽,真正的倒下才是精疲力尽。他手上的动作已经比三个小时前慢了不是一星半点,但越是这样李游书越高兴,等到自己真的无所保留之时,这副身体能否回应自己的期待呢。
新长出来的树叶伴随树干的颤抖而一同晃动,树下稀稀落落地盖了一小层树皮的碎屑残渣。树不会哭泣,它默默地承受着李游书的击打,等待他累倒在地的那个时刻。
终于,李游书的拳头碰擦在树干上,手腕一歪向右滑了出去。在那瞬间,他感觉到了树的反击。这棵默默无言的树,迅捷而有力地架开了自己的攻击并将自己狠狠地摔了出去。
树并不会动手打人,是李游书脱力了。他最后一拳滑脱,身体已没有多余的力量调整重心,于是整个人向前栽倒在地。
扑通一声,李游书趴在了地上,长长地向外呼出最后一口气。他确信自己什么也做不到了——四肢如同被斩落一般失去知觉;双眼疲劳而充血,透出骇人的红色;呼气的气管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连勾一勾小手指都成了极其困难的事情。
汗水很快地洇湿了李游书身下的土地,几片树叶翻腾舞动着落到了他的身旁。在这瞬间,李游书觉得自己呼出的这口气好长,长得没有尽头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而缓慢,他看见了尘埃的飞舞、看见了草尖的抖动、看见了蚊虫振翅的间隙、甚至看见了空气的流动、微风的轨迹。一切都那样清楚明了,又如幻梦一般不可思议。
此刻,李游书唯独没有感受到自己。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尘霾林影,笔直打在了李游书身上。
我明白了。
我在万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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