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务实叹息一声,道:“因大禹治水之功,因此其疏导之法被后世奉为圭臬,历代治河皆以排洪泄水为基本之法,但却没有对泥沙淤堵作任何关注。然则昔日王莽当国,曾于元始四年召集群臣征求治河意见,讨论治水之法。其时大司马史张戎就曾提出:‘水性就下,行疾则自刮除成空而稍深。河水重浊,号为一石水而六斗泥。今西方诸郡,以至京师东行,民皆引河、渭山川水溉田。春夏干燥,少水时也,故使河流迟,贮淤而稍浅。雨多水暴至,则溢决。而国家数堤塞之,稍益高于平地,犹筑垣而居水也。可各顺从其性,毋复灌溉,则百川流行,水道自利,无溢决之害矣。’今反观之,似与潘公所论类似。”
高务实所说的这位张戎的意见,就是说下游之所以淤塞,是由于上游开渠灌溉,使河槽水少,流速减缓而致。如果高筑数堤以居水,再停止上游的灌溉,就能使“百川流行,水道自利,无溢决之害”。这个思路和潘季驯的主张几乎可以说是如出一辙,完全能够看作是束水攻沙理论的最早的提出者。可惜的是,王莽新朝是一个短命的朝代,所以张戎的理论没有来得及付诸实施。张戎以后,直到明代潘季驯,这一理论再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高拱大为诧异,伸出手指朝高务实虚点了一下,道:“你这小子,看的书虽然杂了些,看来倒也不是无用,此事连老夫也未曾得知,倒要你来提醒。”然后稍稍一顿,决然道:“我看此法虽然未曾有人实行,但道理并无不妥……只是眼下翁儒参干得也还不错,而且他毕竟也是治河名臣,倘若没个理由,却不好将他撤换。”
高拱说着,便慢慢皱起了眉头。
高务实又充当起狗头军师来,献策道:“翁公手头,现下可有负责什么工程?”
“那自然有。”高拱道:“他是河总,任什么时候手头都必然负有工程。眼下他手里比较重要的工程就有鸿沟、境山以及淮河疏浚等等。”
高务实就笑了起来:“这几个工程还需多久办妥?”
“听说快了,前次他在奏疏中做过预计,大概今年年中就能办妥,算起来也就三四个月的时间了。”高拱政务精熟,这些奏疏他看过之后几乎过目不忘,是以高务实一问,他立刻就能回答。
高务实大笑:“那不就好办了?”他眨巴眨巴眼睛:“翁大立治河数载,劳苦功高,着上调北京工部侍郎。”
高拱一怔,继而哈哈一乐,随即指着他笑骂道:“你这小子,你是哪位阁老啊,开口闭口就许出去一个工部侍郎?这可不是南京的官,是北京工部!”
高务实被高拱的态度感染,不禁有些忘形,得意洋洋地道:“现在自然不是阁老,但那总归都是迟早的事!”
高拱闻言一滞,语速变缓,沉吟着道:“你有这等志向……也是好事,不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要想有朝一日能宰执天下、书批四海,现在就更要用心读书,不为翰林,焉入内阁?”
高务实连忙收敛心思,拱手道:“三伯教训得是,侄儿定当谨记。”但态度归态度,他毕竟穿越前就已经三十出头,也实在不需要听高拱无数次强调金榜题名这档子事,于是立刻岔开话题:“不过即便治河之策有了着落,侄儿也还是以为海运不可废。”
“哦?”高拱眼下是真不敢小瞧了自家这个小小年纪的侄儿了,闻言立刻就问:“缘由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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