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夜晚的农家,温暖多是来自一个炭炉子。当然,有些人家还没有能力买煤炭,只能用瓦罐装满刚燃烧过的柴火灰,拎在脚边取暖。
老孙头在大队部的门内一间屋子里,过得挺惬意。他有只瓦罐小炭炉,上面始终烧着水,没事就泡壶茶,坐旁边悠闲地撮一口。
做足准备的张本民站在小屋门口,咳嗽了一声。
“谁啊。”听到动静的老孙头懒散地问了句。
“张戊寅。”
“谁……谁?!”老孙头的声音一下颤抖起来。
“张戊寅。”
“瞎,瞎胡说!”
“你开门看看不就得了。”
过了好一会,门开了条缝。
“人不当,当鬼!”老孙头看清了是张本民,“你爹早死了呢!”
“不请俺进去坐坐?”张本民从开始就压着嗓子,凭记忆尽量模仿着父亲的样儿。
“甭装神弄鬼了!”老孙头狠狠地道,“就是给条狗进,都不给你进哪怕是半个脚趾头!”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老孙头还真是不一般,看来天生就是个坏种呐。”
“说啥了你,老子活得挺好!要死你去死,刚好陪陪你爹!”
“损话也说得太多,坏事你做了也不少,不过以后恐怕就没啥机会了。”张本民干笑一下,恢复了本声,道:“老孙头,问你个事啊,你闺女孙玉香是你的心头肉吧?”
“关你个屁吊事!”老孙头抬手作出要打的姿势,“快他娘的给俺滚蛋,信不信打到你死!”
“信,尤其是你用那铁烟袋锅子,打一下就锥心地痛。”张本民抬手指了指大门外,“不过公社派出所的王警官就在外面,你就是有那铁烟袋锅子,恐怕也不敢。”
老孙头明知望不到啥,但也还是伸着脖子看了看,道:“你尽管说,尽管瞎说吧你!”
“信不信随你。”张本民哼声道,“最近王警官在偷偷地盯一个案子,连夜里头都不离开咱大队,已经好几天了!”
“啥,啥案子呐?”
“刚才俺问的话你还没回答呢,等回答了俺再告诉你。”
“你问啥了?”老孙头有点恍神。
“就是你闺女孙玉香,是你的心头肉吧?”
“那当然!谁不疼自家的孩子!”
“咋个疼法?”
“啥事都关照着!”
“哦,那好。”张本民点点头,“如果现在孙玉香要面临杀头的危险,你咋样关照?”
“你……你这是在放屁,放狗屁!”
“行了吧,甭再犟嘴了。”张本民掏出了剩下的那盒红塔山,拆开,抽出一支递到老孙头面前,“你心里还没数么?”
老孙头没有接香烟,沉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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