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想中的贯穿痛楚没有发生,中州府被魔气侵蚀后难得有风,吹起了邵昭的头发,发丝纷乱,她看见鸦羽纹的衣角飘落在她手上。
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在月下又出现了,借着皎洁月光,本是虚影的边缘被更加模糊,一时间,仿佛那一天从未发生过。
邵昭亲眼看见刺过来的剑被那广袖一挥便断成数块碎片,嘴唇嗫嚅几番,呆在原地,目光追溯着那人背影,久久不敢相信。
这是她死前看见的走马灯吗?
莫兰行,回来了吗?
她见着殷湛被一击轻易打成碎末,肉泥四散,又燃起大火,黑气失去了肉身的支撑,徘徊片刻,化成了尖矛刺来。
黑气是不被旁人看见的,她怕再像当年龙宫里那样伤着莫兰行,忙冲上去要抓住那根黑矛。
黑矛从那个身影当中穿出,未曾入眠却始终纠缠着她的无尽梦魇在她眼前上演,她失声叫出来:
“小心!”
她抓住了黑矛,扑向那个身影。夜风骤起,灵火的灼热随着风送来,她手里什么也没能抓到,整个人直直地扑倒在地上。
她张开手,只看见一支晶莹剔透的梅簪。她好好听着莫兰行的话,不曾摘下它,它也被固定在发间,无论她哪般动作都不会让发丝松散。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不能摘下它了。
“哈……哈哈……”邵昭捏着梅簪贴在心口,躬身下去,笑声闷在胸口,发簪冰凉,和莫兰行的指节是一样的温度,她用力把刻着梅花的一头往心脏的地方按,疼的感觉却是从里面开始的。
莫兰行这个人,在她身边布置好了一切,算好了连让她奔赴黄泉的机会都不给。
她的爱人,温柔且残忍。
邵昭心里想着她应该是开心的,处处可见那人的爱意,总比什么都没留下要好啊。
可是她越是笑,心就越疼,眼睛酸涩涨热,另一只手里攥着的黑气凝成的矛在不断扭动,在她手心里伸出数千小尖刺警告。血从掌中淌出,落在黑气上,这天生压制它的血脉正在逐渐瓦解它的存在,它感觉到了危险,却挣脱不得,只能徒劳地扭动。
尖刺每一次都扎得更深,邵昭没有放手,疼痛让她内心压抑许久的感情出现更多裂痕,多日来的第一滴泪终于掉下,随后是接连不断的洪水和大雨。
她在重生苏醒时,胸口被殷湛刺的那一剑都不觉得有多疼。在被天雷劈中,脊椎骨上残留着天雷余韵发作时几乎全身筋骨粉碎也不觉得疼到何种地步。但那天她隔着灵障,怎么伸手也抓不住莫兰行时觉得很疼,刚才她没有任何束缚,却连虚影的衣角都碰不到时觉得最痛。
从昏迷中醒来时她一点也不觉得悲伤,一切在别人口中说出来她没有一点实感,因此能跑能跳,只是笑得没那么好看而已。她以为自己比想象中的要薄情冷意一些,很快就能习惯。
然而情绪的崩溃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有时可能因为满屋子亲手做的聘礼,有时可能因为偶然间找到的玉扇,有时可能因为在即将满心期望奔赴黄泉时,那人早就留下来保护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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