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还能有条活路,不禁愣在当场。照理说,从朝廷命官一方父母到大逆不道何止天渊之隔?但在这个地方一待七八年,修齐治平的理想早被现实中夹着黄沙的漠风吹得七零八落,十停里剩不下半停了,况且人皆畏死,于是迅速在心里给自己找了无数理由开脱:待下来迟早是个死得很难看,跟着走可以好言规劝他们勿伤无辜、可以在适当的时候说服他们接受朝廷的招安、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跟朝廷里应外合将功折罪……只要为自己找到适当的借口,剩下事的便顺理成章。
知县对关盛云一揖到地:“卑职叩谢将军不杀之恩。拙荆早亡,小犬亦趋成年,倒也无甚牵挂。只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卑职父子两个恐拖累了将军则个,万祈恕罪。”
关盛云抹却了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的愧疚感(主要是把人家都养出感情来俨然家庭成员的老母鸡给炖了带来的),也是如释重负,大喜道:“无妨无妨,先生以后便是自家人啦,莫再客套。行军打仗自有某等,今后的安民告贴书案文牍则要劳烦先生啦……”
说话间无意中看到,知县的眼睛时不时向案上剩下的鸡羊骨头瞟上一瞟,喉结也一上一下不由自主地动着,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嘿嘿,实不相瞒,关某已有旬日未沾荤腥啦,让先生见笑了!如不嫌弃,先生请便,请便。”
知县不动声色地低应了句:“大王只是旬日而已。学生要是说一年才能吃上一回肉,大王您信么?”言毕,再无二话,走到桌边伸手捞起根还带了不少肉的羊骨一口咬下去,嘴里含着肉含糊不清地向后面喊道:“罗世藩,过来吃肉啦!”
后堂里有人应了一声,一位十八九岁的文弱青年与负责看守他的两个蓬头垢面的流贼拉扯着转了出来。
从此,大明陕西神木知县罗咏昊(字文广)和公子罗世藩(字忠谋)不见了,而关盛云的军中,则凭空多出了大小两位罗师爷。
为了避开尴尬,关盛云叨了声请便,摸着肚子踱到县衙门口。
然后,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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