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早饭时间,定海县城城西,营海使府邸外就已停满了车辆,还有人从府邸西侧紧挨的城中内河下船,带着仆役就近徒步而来。其中一些人那怕刻意收敛,还是难免在衣着等细微处透着豪绰富贵。
元以宽治天下。
不是宽仁,而是……用游牧民族的术语来讲,放养。因此,对于海上贸易,元朝的管理比前代还要宽松,百余年时间,不知不觉,东南各地就出现了一大批凭借海贸发家的巨富。
这是二月二十六。
平日里都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显山露水的各地海商,今日纷纷聚集营海使府邸外。
紧闭的府邸大门前,温州池氏海商池经正在劝慰这些时日都没有换过忧虑表情的沈茂:“达卿,莫要忧心了,你定也听到那海军都督门下傅寿所放消息,不过还是钱财之事。再者,我近日旁观这营海使大人所行种种,都是利国利民,想来不会为难沈家。”
沈茂当然也听到了朱塬刻意让傅寿主动放出的某些消息。
抬头看了眼这营海使府邸大门,他却再次微微摇头。
若真只是钱财之事,沈家明里暗里都尝试送了多次,为何没有回应?
再说,营海司这些时日的各种举措,或可证明那朱塬应是个不错的官员,但,好官……却并不一定是个好人啊。
看看周围……
今日大半东南海商汇集于此,那位营海使大人若想一举竖起威望,最好方法,就是杀鸡儆猴。那简直祸根的三船海货,以及,张士诚,两种借口相加,被晾了这些时日的沈氏,可不就是某只最适合杀了立威的‘鸡’么!
要知道,那带了皇帝陛下佩刀来明州的营海使大人可是早就放出了话,皇帝陛下佩刀被请了出来,不沾血就回去,不吉利。然而,直到今日,还没有一人被祭刀。
当时听到传闻,沈茂只觉脖颈发凉,好似那位大人正在盯着他一般。
唉。
若今天真要死他一个,保全沈家,那就……死罢!
这么想着,沈茂又摸了摸藏在胸口的一封信。
这是兄长从苏州卫指挥使吴良那里求来的一封亲笔,为他沈家说情,前两日才送到他手中。
吴指挥不愧是那心怀天下的儒将,半分沈家礼物都不肯收,只是在沈家找寻一些平日与吴指挥交好的儒生名士一番说项之后,对方就挥笔而就,亲自做保,表示沈家不仅积善守礼,与那已然覆灭的张氏也并无牵连,希望营海使秉公行事,莫要无故牵连。
其实,沈家更想吴指挥能给自己胞弟,当下的海军副都督大人写一封信,可惜被婉拒,还明言不能因公事动私情,沈家也不敢得寸进尺。
沈茂只愿今日吴副都督也在,一同看到这封信,想来应会给自己兄长一些面子,帮忙说项。
池经见沈茂不说话,恰好又有一位几年不见的老友出现,便先转身迎上去,拱手笑道:“南山兄,我以为你不会赶来。这许久不见,近年一向可好?”
来人刚从内河边下船,带着两个小厮一起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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